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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我的归宿

【Parksborn】 I Miss U

彼得.帕克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鼻子堵住了。他伸手撸了撸鼻头,大声地打了两个喷嚏,皱着张脸瞪着眼睛向外看。刚睡醒后的眼前隔着层薄薄的泪幕,他努力抬高了额头望向窗外。这时候已经是深冬的午后,青色的天穹缀着几抹西海棠一样的浅红,大草坪剃了头剩下枯萎的草根,下面袒露的灰土地不知为何像被犁过一样一道道的纹路,像是他此刻加深的抬头纹。

他揉了揉眉心,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一个角落里,一个温暖而隐蔽的位置,周边传来窃窃的私语声和纸笔接触的沙沙响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低笑。他看向前方,发现跟在桑切斯教授身后进来的哈利.奥斯本面色红润步伐轻快,像平日夹着企划案一样随意地将课本夹在手下,然后挑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施施然坐下,顺带自然地翘了翘脚,把右脚靠在了左膝上。

即使是趁着老师去茶水间的空档旷掉半节课回来继续剩下的半堂课,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一点苛责,因为在美学鉴赏课上,面对着不论怎样穿衣打扮都能把自己拾掇得像花丛里的阿多尼斯一样憔悴俊美的奥斯本,桑切斯教授过于靠后的发际线和异常高耸的发髻都不能够成为审美审丑的指向标。她号称不需要镜片是为了更好地挑剔每一个学生身上的不堪忍受的邋遢和乏味,但是面对哈利.奥斯本,即使没有凹透镜的掩饰,她的目光也潺潺地像雪层融化后形成的溪流。

彼得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涉及甚广的美学鉴赏课程在桑切斯的引导下全然成为了一门看脸的学问。他在审美上虽然有些天生愚钝,但本着一流的智力和勤奋,他还是系统地过完了黑格尔的《美学》。桑切斯完美跳过了“机械性阶段”,“物理阶段”和“有机性阶段”,纯然不顾生命与自然美,不顾古典主义和希腊人呕心沥血的智慧,将这门选修课开发成了一门全新的时尚鉴赏课程。但相比之下更令彼得懊恼的恐怕是自己当时心热手抖选了这门课,在实验室里运转高速的脑袋时常在这门课上当机卡壳。他曾经严肃自我检讨过缘由,自省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你的身边有一个跟紫罗兰一样美丽又憔悴的翩翩美少年,你会发现一切审美无能都是种不可赦的罪恶。”

尤其是,当这朵紫罗兰还是你的情人,甜美和放肆都凭借你的庇佑和娇宠的时候。

想到这里,彼得才总算回魂一样将目光投向第一排中央的那个身影。他傻乎乎地咧开嘴,哈利从来不在上这门课的时候坐在他身边,也不允许他跟他坐在第一排当中的位置,他嘴厉地评价“我不能在美学课上携带大型棕毛跟宠,特别是当宠物浑身上下都传达着他的主人很没品懒散的信息”。而彼得至始至终都直直地盯着对方吐出薄刃一样犀锋话语的丰润红唇发愣。

“什么是美……是理念的感性体现……”发际线几乎和耳根垂直的桑切斯终于说了一句跟脸无关的话,这句话被她重复了无数次,她也只会说这一句跟美学的宏观定义有关系的话。彼得对此不以为意,他一堂课上所作的就是时不时抬起头瞄那个背影一眼两眼,然后不管是桑切斯还是黑格尔的话都被他抛之脑后。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彼得在心中想,他的眼睛牢牢地沉醉地锁着那个窄肩细腰的背影。黑格尔是错的,美根本就是形态的性感表达…...尤其是,即使只给你一个背影,也能够像壁画里踱步而下的花精一样令人蠢蠢欲动……

“哈利……你来告诉我,有什么让你觉得非常反审美的例子的存在……”彼得猛地回过神来,桑切斯正用露骨而湿润的眼神望着面对她最近的男学生,这是她每堂课的惯例,她喜欢听哈利毫不留情地鞭挞任何美或丑的存在,垃圾或者艺术品都好,总之只要是他如是说,桑切斯必定点头附和。此刻她的目光正从头到脚地朝拜着他,而面对此情景,彼得只能干瞪着眼,忿忿地张大嘴无声地嘟囔,做出口型:“我的,我的!”

然后他看见哈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本该不必如此的,他就是躺在桌子上回答桑切斯的问题,对方仍会视其作性感任性的小动作。但是他就像是故意展示自己一般,彼得注意到他脱掉了平时特别正式拘束的马甲,换上了纯黑色的呢绒大衣,里边儿是开襟的针织毛衣,牛仔蓝的纯色衬衣领子规矩地拉出来。他倒是没把外套领子立起来,但是那截脖子微微转动的时候,余光里的矜贵和骄傲劲很好地和他的发型相映成辉————哦,这家伙今天居然没有收拾那头油光水滑的头发,此刻它们松散地垂在光洁的额头上,遮住了目光里隐隐的不怀好意。彼得反射性地紧绷起来。他预感到,紫罗兰要变成毒罂粟了。

“我见过最没有结构,最欠缺品味的作品————是在我来早晨来校园的路上,驱车路过斜拉桥的时候碰巧看见的————我相信全纽约人民可能也都看见了。据说那是全美超级英雄蜘蛛侠向他的女友,哦不,————”哈利拖长了声调,他顿了顿,微微向后侧过了脸。彼得一激灵,做贼心虚般地缩了缩脖子,好像那道分明向下的目光经过地面折射反弹到了他的脸上。他听见哈利接着说道:

“或许是男友。示爱的方式。他利用特殊的身体机能在纽约最长的斜拉桥上用蛛丝写下了最没创意,在一被发明后就被后世每天不断重复上万次的烂白情话,那就是————”

“我爱你!”彼得急急地脱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过哈利的话茬,可能这三个字从哈利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尤其是他都没有在私下这么和自己说过。一旦在这种公众场合被说出来,彼得觉得被剥光的似乎是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哈利的脑袋向他转过来,目光穿过发丝定定地锁住了他的脸。他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得傻愣愣地和这道利刃般直白的目光对视,直到对方的嘴角漾开十分惑人和勾引和典型的笑意————

“哐当”一声,彼得的脑子彻底当了机,他的面色爆红,急速收回了目光将身子蜷进身后的椅子里,将书本挡在脸前。

毒罂粟比紫罗兰更要命。

“真该死。”他衔着右手大拇指,低低地咒了声,随即沮丧般地将一张脸埋进了课本里。

——————————————————

哈利奥斯本不明白他的大型棕毛跟宠怎么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后排座位,念及或许是自己求真又爱说实话的刻薄精神挫伤了他的自尊心神经组织,不由地撇了下嘴。今晚大概是没有免费的固定贴身保镖了,他抬手扣上帽子走出了教室。

深冬的纽约实在是冷极了。哈利竖起衣领,顺手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寒风刀子一样割过他的眼球,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这下他感觉眼珠子的转动也不灵活起来,又密又长的睫毛上像挂了露水一样沉重,他异想天开地猜测大概是末端结上了霜冰。现在他优雅洁白的那段脖子被舔得生红,倒不是他吝啬赐给可怜的脖颈一条围巾,对于能把洋溢暴发户气息的老土黑皮衣都驾驭地气质又灵精的哈利.天生衣架子.奥斯本来说,鲜有装饰品能得到他挑剔的美貌的垂怜,他纯是觉得对上围脖,他的开襟小毛衣和牛仔蓝小衬领都作废了。

因此即使冒着下一秒被冻成冰坨的风险,美貌实用主义者哈利.奥斯本也绝口不提他有片刻想念那件身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傻气却暖和的斗篷。

走近迈巴赫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看样子今晚超级英雄不会降临纽约了,希望他别躲在哪个角落为他死去的审美抽着鼻子哭泣。哈利在心里重重地哼了声,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恶劣赌气地想到。

“斯坦森……”他看见了站在车边等候的司机,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为什么对方今天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耳边突然一阵疾风刮过,下一秒哈利感到自己双脚离地被带到了空中。等他回魂来看,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离地面几十丈远了。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哈利支撑着快被刮走的眼皮,勉强扭过头,恼火地瞪着那个罩面罩的家伙。没错,没错,那个他以为今晚不会出现在纽约上空的超级蜘蛛正穿着一身日常义警服,一手掐着他的腰在高低错落的城市障碍物间穿梭如飞。

三秒钟的恼怒和惊吓过后,他听见自己在颤抖的寒风中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由于在高空中,就像被上百个交错的空间切割后再重合,听起来仿佛来自异域:

“你这个……”他本想开口训斥这楞木头的莽撞,但是一眼瞥见对方头顶上那顶绒帽,到了嘴边的话一溜儿拐了个弯:

“你居然在头套外面戴了顶绒帽?!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彼得苦不堪言。他一面在面罩里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一面支楞着耳朵听着情人夹杂着呼呼风声的训斥。不过那把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猎猎寒风里多了几分颤抖,听起来更加飘忽而引人遐思,听着令他不禁又紧了紧箍着细腰的手。

最终当他带着哈利在几百米高的斜拉桥顶上刹了车,哈利已经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伸手揉了揉————接着他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眼角通红地怒视着面前的头套傻瓜:

“彼得.帕克……”

“嘿嘿嘿……”彼得连忙摆手,在哈利吐出一连串的尖利的刀子将他割得头破血流之前抢白道:“听我说,哈利……”

“把你的帽子摘了。”

“好的,好的。”手忙脚乱摘掉头套外面的帽子,“哈利……”

“头套也拿了。”

彼得颓丧地取下了头套。

哈利依旧拿他通红地眼角对着他。彼得.帕克的头发横七竖八,风刮得头毛凌乱地向后倒,露出了他因一脸垂丧而露出的一额头皱纹,每一条都幽怨得可以夹死蚊子。他的鼻子红通通的,平日里一对老实巴交的深棕色眼珠子现在透着两潭怯意又热忱的湖水,巴巴地瞅着自己,哈利甚至看见了自己东倒西歪的头发和怨气冲天的眼神。

那湿热温柔的眼神激得哈利身上一紧,更觉周边寒风刺骨,随着一阵寒意蹿上脊背,他一缩脖子,鬼使神差地大大打了俩喷嚏。他攥着鼻子低着头,试图将第三个喷嚏憋回去,却突觉脖子上一暖,低头一看,一条厚实的羊绒围巾缠在了脖子上。他抬头愣愣地瞧着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系在自己身上的彼得,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又见对方刷刷脱下身上的羽绒背心,抬起他的胳膊两下给他套上了身。

难怪今晚的蜘蛛侠看起来丑得这么别扭。任何一个穿着紧身衣的超级英雄在紧身衣外边套上羽绒背心都会帅气全无的。

当然哈利.奥斯本是见好就收的人,他的气显然已经消了一半,甚至没有怪罪彼得把他打扮得像只臃肿的果子狸,只淡淡瞄了对方一眼,嘟囔道:

“你为什么不干脆穿件斗篷和绒裤?”眼睛里也没有了责备,衬着略带尾音的声调,透出湖蓝色的晶亮来,看得彼得心一阵动。

“哈利……”彼得挠着头,一手搓着越发红亮的鼻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把你带到这儿……”

“哦你让我消气的方式就是在半路劫持我然后把我带到几百米高空让我在严寒里吹着冷风降火?!彼……你真能耐。”哈利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木头。

“可是,我不确定……”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哈利呼了口气,“我说过比那更过分的话……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找你的茬,大家都爱蜘蛛侠,示爱方式也一定被津津乐道……我只是拿那个来做个噱头……”

彼得低下了头。过了会儿,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你觉得它很老套,又土又俗,像上个世纪的求爱方式……”

哈利猛顿住了。他的眉毛跳了跳,仿佛刚才自己的听力出现了幻觉。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对你充满了这种,”哈利侧着脑袋,伸出一只手比划着,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在努力斟酌用词,“恶意?!”

“我不知道,”彼得半垂着脑袋,像根被拍扁的黄瓜蔫蔫的,“我知道我比较手笨,脑子也不是那么好用……我是说,除了在生物实验室里,他们不需要我分离生物病毒,也不会听你念叨去甲基化和基因测序组。出了实验室,我就是一个看着傻里傻气的大高个,不会穿衣服,出门头发也理不好。更糟糕的是,”他举起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就像你说的,去掉牙套以后,真的没东西能帮我的眉毛分散注意力了。”

哈利轻咳了一声,脸上带了点笑意。他倒不是有意揶揄彼得跟头发一样旺盛生长的眉毛,当初他不过是为了阔别重逢的搭讪胡诌了句台词,而且要知道,一字眉长对了地方,会让一些特定的人看起来更加特定地可爱。而彼得还在一边继续叨叨叨地自我鞭笞:

“而你,哈利,简直是我的对立面……你深刻地观察事物,对美丑有高度的灵敏,不论走到哪里都风采仪然……不不不,我不是说我很差劲什么的,我的功课做得一向不错,我也没有妄自菲薄……至少除了成绩单,我还能偶尔做做义警什么的,可不是普通人的体验。”说着他抬起手臂做出一个十分强壮有力的姿势。

“然后顺便用这种特权把人随便劫持到几百米高的柱子上强迫性倾听你的演说?!”哈利接过话茬,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十分明显,彼得.帕克是个逗乐的天才,当然这种才能只有在碰到他的时候才得以显现,如果他胆敢在其他人面前卖弄这种天赋异禀的笨拙,他发誓自己一定会把那个人从这里扔下去,“彼,我说……”

“不,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完,”蜘蛛侠粗鲁潦草地伸手打了个手势,他现在倒是抬起头来了,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搞笑地抖动着,随着他乱七八糟的手势,“所以我才想着尽我所能地做些符合你兴趣的事情,至少看上去不会让人觉得‘哦奥斯本那个仪态万千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居然对着一个生物专业的一字眉呆子乐趣无穷,这简直是本世纪最黑暗的审美堕落’……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那简直吓死人了!”他说着一脸痛苦焦躁,仿佛看见了穷凶极恶的棘手罪犯,“自从你上个月说我的品味就像是‘普拉达秀场里走错片场的水泥工’,我就决定我得做点什么……我想了很久很久,一个月里我天天想着怎么让人觉得‘奥斯本少爷的男友是个飞檐走壁品味清奇的厉害人物而不是个浇水泥的’,嗯,尽管他们不知道他是蜘蛛侠……不过显然,在有些地方我做再多功课也是徒劳的,得到的效果也并不…..怎么好。”说到最后,彼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头晃动的卷毛也消停下来,因为他说着又把头低了下去。

哈利在一边憋得快要内伤了。他伸手拄着额头哧哧地笑得浑身发颤:

“彼得,彼得…….我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你居然这么能说会道?我应该聘请你做我的助理,跟我并肩在圆桌上堵住那些老顽固的嘴。”

彼得抬起头瞄着哈利在寒风中笑得花枝乱颤,莹蓝色的眸子波光涤荡,笑意汩汩而出,耀目地遮盖了身后的交错的通明灯流。他开口道:

“哈利……我只是……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我也不打算为自己的无能开脱,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看看,”他突然伸手揽过哈利的肩膀,将他的脸带向一边,“我在这个位置观察了很久,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不同的天气……你看那儿!”

哈利朝着彼得手指的地方望去,突然就噤了声。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转而代之的是收到刺激后的呆滞————

Oscorp,这座象征着华尔街财富、权利和地位,其所有者即翻手制霸美利坚医药行业的摩天大楼,此刻顶层的标记下被明晃晃的蛛丝拉出了一个几十米宽高的“我爱你”,在如火夕阳的倒映下熠熠闪光。

“我以为……以为你介意公开这段关系。”良久哈利才讷讷开口,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现在真是好极了……你猜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被漫天的‘霸道总裁和超级英雄的世纪恋爱’狂轰滥炸吗?!彼得.帕克……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其实也没有……你不用担心会被怀疑,因为不止奥斯集团的大楼有……能在桥上看见的建筑,基本上都没有遗漏。”彼得在一旁一脸严肃。

哈利打了个大大的激灵。他缓慢地转动脖子环视四周————

不负众望地,除了奥斯大厦,其余为数不多的摩天大楼顶上也都是一片亮白。蜘蛛侠利用他的特权,把这条示爱的标语高调地挂在了纽约市地段最金贵,人流最密集,人群抬头率最高的地方,而且无一例外都非常争气地挂在了各大企业的LOGO之下,好像论文大标题的注解标语。

“我想,”哈利过了许久,张开嘴缓缓道,“我应该庆幸,像奥斯大厦那样的标志性建筑还没有密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要担心这些,哈利。”彼得一脸真挚地望着他,“不仅仅是这儿,还有纽约的其他建筑,但凡有名气些的,我路过时就顺手画了。”

哈利的脸这下子彻底垮了。他默不作声地盯了蜘蛛侠半晌。

“还有哪些?”

“大都会博物馆,时报广场,布鲁克林大桥,百老汇大街。”

“为什么没有联合国总部大厦和自由女神像?!”

“什……什么?!”彼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哈利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是向我来邀功的…..对吧超凡蜘蛛侠?!”

彼得看着哈利,对方挑眉看着他,前一秒还笑意盈盈能流出水来的剔透蓝眸现在就像池不见底的潭水,他看着里面的漩涡却读不懂他心里所想,慢慢地,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和哈利的不同,如果他是雾岚里生长的轻而美的紫罗兰花,他恐怕只能是根部供它生长的沉默漆黑的泥块,何况这花飘忽幽美地像是凭借雨露空气就能妍丽万分,在用美和艺术这块儿领域里讨得哈利的欢心,还妄图令他喜出望外……他觉得自己之前美好的构想和过度的意淫现在看来都只是一派异想天开。

“抱歉,哈利……我想我只是……我以为……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就是想着让你高兴的,来着,”他语无伦次着,拿脚尖蹭着底下的钢筋水泥,“不过看来是我想得太多,我可能做了一些蠢事,让你觉得困扰我很自责。”彼得的眼睛望着远处,那儿还有闪闪发亮的奥斯大厦,他实在不敢再看哈利一眼,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鬼地方,让他找个僻静的黑暗角落好好反省。他突然觉得这儿冷极了,紧身衣下的每块肌肉都几乎要发起抖来。

“我带你下去……这儿冻得要死,哇哦,实在是……为什么我会找这么个地方,我这猪脑袋……来吧,我们离开这儿,我可不想看见你明天流着鼻涕来上课,那样子的话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都会陷入麻烦……”说着他抬手准备戴上面罩。

但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极轻却带着自得,可又温和地像跟冰凉海水交汇的暖流,像一束废墟里的阳光一样照射到了他如死灰的心上。

“彼得.帕克。”接着他听见有人说,“现在说这些晚了些。我有点儿喜欢这儿的风景了。”

他猛一抬头,看见一双蓝得像雪山下圣湖水般的眸子,他回忆起那些特别澄澈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就会透出迷醉而绚烂的冰蓝,如今这双眸子里荡漾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笑意,同时又汹涌地像澎湃的潮
 水一样劈面而来,一瞬间竟令他有片刻失语————

“放下你的头套,彼。”他听见叹息般的嗓音对他说。

“啪”的一声,他的手一抖,面罩掉在了地上。

“哈……哈利。”他总算想起了对方叫什么。

“我喜欢你这个时候听话”。他看见哈利.奥斯本带着赞叹般的笑容,两手扯住他的领口,将脑袋往下一带,侧过头十分轻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那双嘴唇采撷了夏日玫瑰的所有馨香,上一刻还漂浮在空气里浮若游丝,下一刻就像从鼻稍长出来一样馥郁浓厚得叫人晕眩。它辗转在他唇上,试探又挑逗般地浅酌了几下,随即像是嘲笑他的木讷一样轻哂一声,登时变得恣意热烈起来。彼得的胸口一刹间炸裂开来,像是西部黄土地上卷着粗糙尘土的暴风疾啸着穿过了胸膛。

他伸手急躁地捧起他的脑袋,指尖隔着橡胶掠过他发红的耳尖,抚摩过柔软的额发,每一处角落散发的香气都令他发狂。而他配合着他厮磨,让他的唇舌轻而易举地冲破最外的桎梏在他齿间逗留,却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进去。彼得不满地轻啮他的嘴唇,埋怨他不道德的引诱却又狠心地令他饱尝求而不得的抑郁,睁开眼看他却见他微阖的眼里带着美貌邪神般诱惑得逞后的戏弄。他不由愤懑,正欲借故施惩,那绵软滚烫的唇舌却主动地缠上他,悱恻地深吻起来。彼得受制于这戏谑的嘲弄,心头像有簇簇火苗灼烧,他一用劲捏住那精巧的下颔,长驱直入地到达柔软深入的境地,毫无怜惜地抢掠。他觉得自己在吻一抔薄雪,但阳光令它温暖璀璨而虚渺夺目;又像是在吻一朵沙玫瑰,寒夜里盛绽也带着白天砂子奔放热烈的余温。他像紫罗兰地轻柔,在湖边烟岚里的轻美,又像有毒月光的淫浸,娇嗔又诡魅。彼得在迷醉里逼迫着自己张开眼,终于满意地见到他迷乱的双眸变成了暮蓝的天穹,吸尽了灰色的星空,还有他眼里全部的光。

有的情人,你一旦答应过他的求爱,便永远无法拒绝。他甜蜜又庄重,轻佻又不羁,唇齿间的低语像正经的呻吟,做出的举动却像含蓄的引诱。他是比礁石上塞壬的歌声更富有诱惑力的存在。

总之不论是冰还是火,是寒冬或是炎夏,此刻他只觉自己身在繁茂之春,唇上有甘美的溪流和煦日淌过,是世间少有的美神给予的馈赠。

当他终于从梦寐里脱身,抵着他的前额喘着道:

“我以为你讨厌它们。”

“什么?”魔鬼盯着他,眼里一片狡黠的湛蓝,像碾碎的水晶一样闪光,眼角带着动情的余韵和不露的智慧。

“那些……那些蹩脚的‘我爱你’……在你眼里不是像爬虫一样丑陋搞笑……”

“彼得.帕克,看看你的身后。”

几百米高的斜拉桥上,超级英雄回过了头。在他的角度上,梯度陡峭的大桥将相连的城市和天空纵向劈成两半。此刻正是黄昏将歇之时,暮色里群鸟翻飞,车流和灯火的通明和薄暮的余温相接,嘈杂的地上人声涌动,而他所处之处除了风长自头顶,其余一切仿佛寂若无籁。他的周身是静谧的一片老旧壮丽的涂抹过的辉煌,像是多年前教堂顶上壁画里神祗的圣光,耳边传来的呼吸像是精灵的吟唱。而那座桥上他一手勾造的艺术品,正在这静谧壮阔的熠熠里闪着无比灿目的华彩,在暮灰的穹顶和依旧通透的人间架起了一座仿若通向仙宫的桥。

那是他的杰作,为了这孩童一样憔悴美貌的紫罗兰所赋予的灵感。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么做。”哈利温柔的声音传来,像是冰溶化于火,浸透烧灼着将尽的暮光,彼得的目光颤抖着,回到他的脸上,他见他注视着自己,又像注视着将燃尽的黄昏,像个流亡的天使,在猎猎的风里平和餍足地微笑,嘴唇一开一合,说着履风者一样飘渺的诗:

“我永恒的灵魂长足地注视你的心,纵使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下次记得在帝国大厦上也画几笔,如果你够胆色。”

“我还想再来一局。这次换你吻我,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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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完……完了就HE了,怎么得了?关键是题目都不好叫【I Miss U】了呀……So Just Play Another Round→→→

彼得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讲台上桑切斯教授已经停止了讲课,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往门外走。现在是深冬的午后,接近傍晚的时刻。他看向窗外,大草坪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一边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欲坠。他揉了揉太阳穴,抬手扣上帽子晃晃悠悠朝外走。

街上已经有一半的店铺亮起了灯,磨砂玻璃上像被抹了蜜糖一样透着姜黄色的暖意。彼得推门走近一家便利店,挑了林林总总十几罐不同牌子的啤酒,结账的时候那个秃了顶,抬起眼睛看人时长得和罗温.爱金森七分相似的老板对彼得开口道:

“嘿年轻人,你最近来这儿买啤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彼得愣了愣,似乎惊诧常年沉默的老板为何突然问询起他的事来。

“呃是的……你知道,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所以……”他拉了拉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倦意的干涩的笑容来。

“啊……”老板点了点头,前额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我记得你从前常和另一个小伙子一块儿来,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三个月?还是半年……?”说着将装袋好的啤酒递到彼得的手里。

彼得接过袋子,顿了顿之后开口说:

“快要半年了。他去了挺远的一个地方,走之前也没有告诉我……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我也没数。”

“年轻人之间的不辞而别,嗯,嗯。”老板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似乎回忆起了前尘往事,“久别总有一天会重逢的,相信我。”说着用手指反复摸了摸手里硬币表面凸起的花纹。

“借您吉言。”彼得咧嘴笑了笑。

走出便利店,彼得顺手给了街边的流浪汉几罐啤酒,给自己开了一罐,一边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拖着步子向前走。经过广场时,几十米高宽的液晶屏幕里传来最新的新闻时讯播报:

“沉寂近半年后,纽约市上空终于又久违地出现了超级英雄蜘蛛侠的身影。不过此次复出他似乎并不是为了履行义警的职责,比起一年前在布鲁克林大桥和时报广场等地疑似疯狂的示爱行为,今年蜘蛛侠先生的感情似乎受到了障碍,因为去年众知名建筑上的标语从‘I Love U’变成了‘I Miss U’;而值得注意的是,去年被挂上标语的赫赫有名的奥斯大厦今天并未得到蜘蛛侠的垂青,曾有人大胆猜测这位超级英雄和奥斯集团的前继承人哈利.奥斯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由于奥斯本在半年前不知所踪,随着奥斯集团掌门人的换代这条流言也便不攻自破……”

彼得的大脑一阵抽搐,心脏像被注射激素一样狂跳起来,随着频率急剧加速的喘息,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倚着路边的一棵树将额头拄在树上,深呼吸试图缓和过快的心跳。酒精的作用下他眯瞪着眼睛看着往来的车灯人流,那仿佛雾一样倏忽流过的光亮令他出现了臆想般的幻觉。

因为他似乎看见熟面孔了。

“彼得,等到下个月新试剂研究成功,你就不止是蜘蛛侠那么简单了。”

“怎么不一样?从蜘蛛侠变成超凡蜘蛛侠吗?!”

“不,从奥斯本的男友变成超凡的奥斯本的男友。”

“我更乐意听你在其他地方说这种话。比如说我家的床上,你的办公桌上,而不是实验室里……”

“闭嘴。”

“不过说起来,你何必要亲自动手?我以为实验室并不适合你,况且有比你更专业的科研人员……”

“我想我有必要对我的下半辈子负责。”

如果只是停留在“对奥斯本的后半生负责”这样的笑话上,彼得还觉得日子还稀松又甜蜜,至少到奥斯本地下实验室里惊天的爆炸声响起之前都是。

当然记忆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

眼前混沌的迷雾渐渐散去,眩晕感也逐渐消褪了。彼得晃了晃脑袋,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然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突然呆住了,低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接着彼得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彼得.帕克。”来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哈利?你是……哈利?”他听见自己的内心在竭力嘶吼着“这不可能”,但他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不可遏制地颤抖。

“彼得,我听说你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上干了点好事,让我觉得非常高兴的好事。”对方笑得得意又温柔,眸子闪烁地紧盯着他的脸,“半年了,我想该回来看看你。”

“哈利…..”彼得轻轻地摇着头,他已顾不得真假,也不想妄图抓住眼前人的手————哪怕一刻是真的,一刻对他来说也足够了,多少让他再看看他。

对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彼得不能够控制自己耸动的双肩。

“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彼?”哈利微微侧过脑袋看着老情人。

彼得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他深吸了几口气,最终抬起头望着他。深沉,热烈地,他的瞳孔能够倒映出他深刻而憔悴而美丽的容颜。彼得眨了眨眼,咧开嘴露出傻气的笑容:

“I Miss U,Harry.”

哈利深深地笑起来,牵动着脸上的每一条笑纹,都性感细腻得像繁花盛开在草叶间。他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是车流密集的斜拉大桥,一眼望去仿佛黄昏里通向瑰丽仙宫的通道。上面有流华的爱语在薄暮里闪光。

I Miss U.

——————————————————

这下真的完了。其实没有真的BE,我觉得看着还是挺善意的,挺HE的……

开始是想写铁打实的BE,但是写完分割线上的那段,我突然不忍心写下去……觉得就这么完了挺好的,挺好的,挺好的……但是责任心鞭挞着我,怂恿着我,敦促着我,促使我打倒了惰性,兢兢业业地赶出了一个特别情理之中的结局↑

以上都是玩笑。其实写到那里我就写不下去了,我的内心嗥叫着【停手吧停手吧给他们一个痛快的结局,你又何充当必人渣】,所以在心里我早就已经改变主意把它当成了结局。至于第二个结局,纯是为了对得起自己caodan的初衷……所以这是正儿八经的HE……

这是我的第一篇蛛绿,给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基佬【划掉】奥斯本小少爷和正在成长为亲儿子的小虫。

好希望你们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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