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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我的归宿

【Parksborn】Moon Killer (5)

对不起,更新久等了。

 

*年轻人怎么谈恋爱,就怎么接吻。

 

*海上一吻,漫漫黑夜,恐怕最浪漫。

 

(4)

 

六.

 

 

“彼,快走,”哈利拉着我一路飞奔,脚步敲在木质地板上咚咚响。他像个毛毛躁躁的少年,发现了不得了的海底宝藏,生怕别人抢先一步,而我像个痴心少女,想也不想地撒开步子随他狂奔,好像只要跟随着他,去到一切地方都好。我们跌跌撞撞,穿过无数长廊窄门,一路无阻地到达了最上一层。夺门而出那一刻,呼啦一下,群星,夜空和整个宽阔世界都撞上了鼻梁。

 

 

出乎意料地,甲板上并没有想象中慌里慌张的人群。没有衣装隆重匆匆赶来的贵妇人声嗓尖锐地质问为什么船停下不走,也没有西装领结的丈夫们在旁温声安慰。站在这艘巨轮的额头上,能见的是通明灯火流出窗户,脑中可轻而易举地构想出头等舱深处传来的典雅摇曳的舞曲。

 

我怔了半刻,立时明白过来。

 

也是。恐怕除了沉船,没有哪个富人乐于挪动他们懒塌塌的金贵步子,而贫穷之人也还醉倒在他乡遇故知的意外之喜里,喉中埋着浓烈粗犷的糙酒令人沉醉,无人理会这小小故障。

 

甲板上空落落,只有被折叠起的白色躺椅码成一排蹲在角落。白日里的沸腾人声都散去了,年长绅士手里哗啦啦翻动的报纸,孩子们抽得劈啪作响的金属陀螺,撑着蕾丝阳伞,鞋跟笃笃敲打甲板的小姐女士们。一切都化作寂静无声,连暗夜里偷窥的一双眼睛也无迹可寻。

 

我隐隐不安,迈到边缘,几步跨上围栏朝下看:底下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由于巨轮不再前行,连船头破开水面的哗哗声也无,幽幽海面如同不能反光的巨镜。

 

“彼,你看,一个人也没有,”哈利在我身后道,我回过头,见他嘴角挂着兴高采烈,心惊地迷人,好像终于没有人跟他争夺宝藏了一样,“多么安静。”

 

我看他一眼,面露无奈:

 

“是啊,多么安静,但我没看出来这哪里是好事。”我还攥着他的手,有一点汗津津的,皮肤柔软,我用手指就能够嗅到他的指节和掌心散发的隐晦幽香,他每一寸肌肤都透着这种生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哪里不是好事?”他把手从我手掌心里抽出来,高举过头顶:

 

“一场盛大的约会!以天为被,以海为席。”他用古怪的,好像东方诗歌一样的语言艰涩地吟咏,“还有最美的伴侣。”说着姿势放纵地一指我。

 

我的心突地一跳。约会,伴侣。这些词在诗歌里都浪漫,像徐徐绽放的娇甜的少女侧脸,但如果由着一个对你无意,但你却很中意的人讲出来,带着调笑和揶揄,这滋味就多半不大好受。我的喉间发苦:

 

“要是你一路狂奔上来,就为了对着月亮吟诗,恐怕还是回去的好,”他不久前对我说的话在脑子里渐渐清晰,我神思渐渐明朗过来,心中愈发苦涩,“毕竟你在他们那儿大受欢迎,他们爱你,需要你。船停还是走,跟我们没大关系。”

 

哈利停顿下来。他盯着我,眼神发亮,好像在缓缓地,沉默地咀嚼我说的话。我被他看得心里起毛,他却“噗嗤”笑了出来:

 

“彼,帮我解一艘救生艇。”

 

“什么?”我以为我听力出错。

 

“解一艘救生艇。”他口齿清晰。

 

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只能挠着头伸头去看右弦。果然,一艘小船安安静静枕在那儿,下头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好像有人早早预谋,而此情此景如同宁静的邀约,约我跟他就着夜幕灯流,去海上一叙。

 

哈利满目兴奋,眼里晶晶亮,像投进一把火:“我们登船!去海上!”

 

我左右为难:

 

“大概不太好。万一船突然开了……”我转头又望一眼黑漆漆的海水,心里一憷,声音陡偏了一分,“我们就回不来了。”

 

“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哈利根本不理会我一脸的忧心忡忡,大约在他看来我的表情名曰跃跃欲试,他已经奔到船缘,动作伶俐,一脚跨进船肚里,另一只脚迈进去前不忘抬脸朝我大力挥手:

 

“来啊,彼!”

 

他这样胡为任性,我当然不可能放下不管。尤其是这种出格的事情,我对这样不计后果的邀请也毫无办法————尽管我内心更害怕的是意外发生在他身上。于是赶忙并作两步,嘴里喊着:

 

“来了来了————你小心!”

 

哈利根本不知道小心二字怎么写。我奔到他身边时候,他正大手大脚把缆绳往外解,我看得头皮发麻,一脚跨进船身,把他挤过去:

 

“小少爷,你这样我们都要掉进海里。”我佯装愠怒瞪他一眼。

 

“那就你来,”他意外体贴地一松手,毫不纠缠,大喇喇往船里一躺,斜斜仰视着我,“我故意的,就等你来动手。”说着说着又“嗤嗤”地笑起来,嘴里呼气声卷着笑声磨我耳廓:

 

“不过说回来,彼,跟着你一道葬身大海,恐怕也是件美事。”他声调沉缓。

 

我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一手解开绳子,齿轮转动,整艘船在重力作用下开始缓缓下落,哈利感受到震荡,一下子坐起来,两手高举欢呼:

 

“真棒!马上我就要贴着大海啦————!”

 

看,就是这样。上一秒能够说出死别的誓约,下一秒就能立刻对生活充满热忱和希冀,哪怕是一片海水也能勾起他极大热情。就是这种天真,翻来覆去,变若幻云的天真,让他不可捉摸,让他集得万千宠爱,怀里尽是男男女女破裂的心脏碎片。而他还能够无知无觉地将它们片片粘到他自己的诗篇扉页去,成为一本传世诗集。

 

世人爱他,他就毫无顾忌地收下,都作纯真为代价交换的战利品。唯一不公是,纯真无须成本,而眼泪和真心皆很重。

 

可我怪不了他。相反地,我心中生出奇妙的责任感,沉甸甸晃动在心头:我要尽力维护这种天真,哪怕它看起来伤人还荒唐。

 

 

一旦下定这种决心,我觉得万事都变得轻松起来。我手脚麻利地下放缆绳,而哈利则在身旁催促:

 

“快些————再快些!”

 

我回头看他,比了个噤声手势:

 

“小声一点。你想让人知道我们做违规事吗?”

 

哈利笑嘻嘻望我,伸手望我身后一指:

 

“看那儿,彼。”

 

“什么————”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看。当然我立刻就被一阵失重骇得猛别回头,一手紧紧抓住差点脱开齿轮下滑的绳索,而哈利高高的笑声把我一颗心抛到天上:

“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声音很大。

 

我真的有些动怒了。望着他一脸的不知悔意,道:

 

“你瞅准了机会是不是?就为了开个玩笑?”

 

哈利敛去脸上笑意,盯了我片刻。片刻后他语气认真地开口:

“如果我真掉下去了,你是否会救我?”

 

我瞠目了好一会儿。回过头继续手上动作,胸中怒气消了一半。而身后哈利没有得到回答,半晌后又开口轻声道了句:

“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更多表情。”他声音低低的,带着难以名状的沙哑,像被海风打磨过,“你每个表情都像奢侈品。”

 

我的心彻底软下来。唯一一点怒气也烟消云散,回头看着他,我确信我脸上的神情真挚:

“我想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停顿一下,见他抬眼望过来,带着困惑,还有隐而不露的期待。我继续说下去,“我想说,有我在这儿,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我看见哈利的脸在一瞬间被点亮了。比任何一片海水上方的灯塔都明亮。

 

 

而这时候我们的船恰好落到水面,平直地,稳稳当当,贴近海面的那一刻,我感到脚下被浮力晃悠悠地托举起来,抬头一望,沿着长绳一路而上,甲板和围栏都已是遥遥的另一个世界,长桅杆矗在视线角落,仿如穹顶挂下的钢柱。

 

 

我被这瞬然袭来的巨大落差一击即中,茫然仰头看了好一会儿,一切都浸泡暗夜里不可见,但一切都是想象的留白————这感觉往往最美,且不可描摹。

 

想象有留白,但我面前的人是美得极为直白的,眉目清晰,眼睛剔透,神采带着莹亮的俏皮。哈利从曲着腿斜躺在船肚里,姿态舒适如同被摇篮床怀抱的婴儿,他眯着眼看我在对面坐下来,一手从身后摸索出瓶酒来,晃晃手腕,瓶壁叮当响:

 

“有酒为伴才圆满。”说着一扬胳膊,叮当响的酒瓶子沿着抛物线朝我直飞过来。

 

我伸手一接,玻璃瓶子正好落进我怀里。我低头粗粗辨认,依稀觉得大概比刚才地下音乐会的酒水高档几分,抬头看着对面懒懒倚躺的人:

“难怪你不肯搭把手,原来是要私藏佳酿。”说着我撬开瓶盖,凑近一嗅,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这的确不是一般的糙酒。寻常人饮上一品脱,一定不胜酒力,且后劲绵长。

 

我无心过问哈利哪里得来的这酒,只觉得凭他的魅力,想要什么都手到擒来,而所有美好的事物和他相配大都理所应当不为过。那酒味甘醇,分子在我鼻底快速运动,挥发开去的气味熏得我头脑发烫,再抬眼看一眼对面美人,正以手支头,似笑非笑望我,皓齿微露,金发流光,我当即觉得整个视界震动起来,周边空气更加膨胀了几分。

 

我需要饮酒,而这酒来得正好。我心说。最好在被他倾倒前不胜酒力,倒还不至于显得丢脸。想着我将酒瓶子往嘴边送去,在还剩几寸距离时,一只隔空伸来的手截住了我的手腕,我胳膊一震,低头看去的空当,已见哈利一张脸距我咫尺之近,他腾出的一手牢牢箍住我手腕,就着这样的姿势将瓶口递到唇边,饮了一口,放荡,随心,流畅,而下一秒,他松开我手腕,身子一仰,直倒在了我腿上。

 

我目瞪口呆。觉得膝盖上烧成了一片,燎原温度一路直灼到脖子上。而横躺我腿上的人则抬头直勾勾瞭我,眼里水光月光搅成一片:

 

“喝一口你开瓶的酒,”他伸出食指一比,“这个愿望我已经实现了。”说罢露齿一笑,好像他已因这一口酒醉倒。

 

而这表情真是不能够让人活命的。

 

 

我感觉自己的睫毛抖了半天。半天后终于觉得无话可说,颤抖着直起手臂,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酒:就着哈利嘴唇纹路走过的边缘。一口酒下去,混着这样微妙的想法,口中的酒液变得十分顺滑缓慢起来,流向胃里的速度骤然被拉得长长,待喉中最后一滴液体落入胃里,我脑中混混沌沌地想:

 

果然滋味绵长。

 

 

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笑声,夹带着柔软鼻息。他胸膛一起一伏,金发隔着布料摩挲我腿上皮肤,像细软金沙。我鬼使神差托住他的脑袋,手掌贴着他瓷白脸庞,觉得像掌心含进一块温凉玉璞。他感受到我动作,翘起的睫毛一抖一落:

“你为什么来海上,彼?”

 

他声音也是那样好听。略带凉意和海风,鼻腔里有咸涩柔软的水汽,我几乎为之止息。

 

“因为不喜欢陆地。”我多想答:为了遇见你。但命悬一线的理智狠劲掐了我一把,让我的舌头回归正轨。

 

他笑起来,好像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的的确确。我也并不喜欢陆地————到处是尘泥污垢。哪里像海水,”他拿过边上酒瓶,转转手腕,醇香液体在狭小空间里形成微型漩涡,他凝视它如同凝视深深海洋,“海水相邻还是海水。可惜我漂在海上的时日不多,未曾见太多岛屿,也未曾与太多海岸线照过面。彼,你漂在海上比我久许多,能不能说说见过的海岛?我很好奇。”

 

我凝神想想,在脑海中搜肠刮肚。片刻后道:

 

“我也不知怎么讲。奇妙的岛屿当然很多,但魅力很难三言两语就道清。我曾在途径大西洋的清晨见过晨雾里的岛屿,像女人高耸的脊背,非常瘦的那种,高低凸起,骨头好似刀片。还有海湾里的,圈着海水的半月牙形小岛,环抱的海水就像汪浅浅蓝湖,莹莹亮亮,形同宝石。还有因为特殊气候终年环雾的岛屿————面积不大,但岩石堆叠,岩峰突起,像架往云层的石天梯……”我把脑中所有能寻的岛屿通通翻出来。

 

哈利听得很入迷。他的呼吸变得很浅,眸子一眨不眨。尽管我的比喻断续又糙滥,但我确信他真的听入了神。像个孩子渴望童话,眼里含着着迷跟神往。

 

我说完后,他沉默了长长一段。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饱浸悠悠远远的追思:

 

“在登上这艘船之前,我曾在陆地上待过长长久久的时间————长久得让我忘记原来土地的样貌可以这样多变。山川,峡谷,高地,丘陵。我去往不同的国家,走不同小镇,走街串巷,或是登临教堂庙宇。我甚至到过西藏,中国实在是个遥远的国度,站在雪峰前的时候,会觉一抔雪都是东方的味道,渗透了典籍经藏。我乐于把沿途一切画下来,”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带着点自顾自的味道,“没错,我确实是会画画。这不是假话。在这之前我曾给模特绘画,但这成为了我最终出走的契机。”

 

“为什么?”我饶有兴味,一边灌下大口酒,权当在听故事。这是哈利头一次把他的经历这样直白地剖开平展在我面前,我没有料到他这样得阅历丰富,但想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有这样多的好姑娘,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却避之不及?”

 

哈利叹了口气:

 

“彼,这世上最无趣的是人类,最有趣的也是人类,但被裱装成艺术品的人,一定无聊透顶。”他眼中流出淡淡忧伤来,“我日复一日地工作,起初觉得每一个都很美。但时日一久,事情就大不相同,珍馐美味再多也要腻味。你见过蝴蝶标本吧?我曾仔细思考过那些身材样貌都考究的模特儿,最终颓然发现对他们的爱多不过除了理智欣赏外的一分一毫。她们就像是教科书模板,打了石膏被死钉在花哨封面上,只差一个镶金画框。我拗出千万种姿态不同角度看他们,他们却静悄悄一点惊喜不肯给我。于是我终于明了,除了继续教科模板的命运,他们早已被剥夺了‘作为美的佼佼者’的竞赛资格,惊心动魄此词与他们无关此生。”他顿留了长长一息:

 

“丧失美的权利,只需被剥夺纯真的天分就好。”

 

“这世上能称美的人,”他从我手中剥出酒瓶,仰头灌了长长一气,“已经很少很少。”他语含落寞。

 

我听完他独白。心说,这是当然。你已是美的边界,其他人超出一分都是犯罪,又怎么能够不在你之下苟且。

 

但他却一偏脑袋,手掌撑在我膝上,似有醉意,肩膀颤动地笑起来:

 

“还好还有你————”

 

我一下子回过神,失笑道:

 

“少扯。你看你放着这样多好看女孩子不要,跑来孤苦伶仃的海上,现在还跟一个男人在船上发酒疯,实在再糊涂没有。”

 

我说的当然不是真心话。但哈利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直直盯进我眼睛:

“难道你喜欢好看的女孩子?”

 

“好看的女孩子当然好,”我接着调笑,“谁不喜欢好看的女孩子?”

 

哈利一下当了真,他双眼朦朦胧胧,看着我的神采里已经流露出不满:

“你干嘛那么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是,她们美,热情活泼,侧影子睫毛长又卷,多半还有个好家世,所以通常还格外天真。可你一心娶了她来,多年后却又嫌她人老珠黄,好像她给你的青春统不值钱。”

 

他说得太过认真了。而我偏偏被他这倔强认真的姿态冲昏了头,一不留神话已经溜出嘴来:

 

“我也没说我要怎样啊……再说我还是喜欢年轻时候好看的男孩子呢?比如像你这样的。没准老了我还会加倍爱你。”

 

话一说完我立马噤声。但显然来不及了,哈利望着我的眼睛明亮如炬。他跟我两两相对,瞪视了对方好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的,他突然露出一个极大,极耀眼的笑容:嘴角拉开到耳根的,无所顾忌的笑,一丝一毫典雅都不要,但天上群星统统失了色,海水流动的声响刹那间离我几亿光年远。

 

我的世界全然被这笑意挤占了,明明朗朗,拨云见月,抑或是嵌在云边缘的宝石。

 

他就这样望着我。远方海水距离海岸线可能还有数天行程,暮蓝天穹像棉麻画布,鼓胀地吸了饱饱墨汁,随风滴滴答答淌下来,浸湿了沟壑纵横交错的海面,苍凉又柔软。正是这片海,此时弯月已高悬,天空无云,整片天空可作画,而其上一轮弯弯钩月已是臻于完满的艺术品,像个天上美人。而这天上美人,却比不上船上美人分毫,两种美相撞,前者瞬间被后者温柔封喉,我感到心脏被月亮尖尖突起的弯钩戳漏:

 

“你不晓得你多美。”我着魔抚上他面庞,“美得像能谋杀月亮。”

 

当我吐完这句终其一生都可能不符合我风格的话后,我见到了不一般的景象。眼前人的眼中泫然欲泣,我见到自己的脸庞在他眸里碎成数瓣。而他开口,声音被泪水和惊喜浸透:

 

“彼,你是天才。”

 

我怎么可能是天才。我在心中笑。

 

我想开口。我想开口问,我担不起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大赞扬。但下一刻我就问不出话来了,因为哈利已趁这微渺空隙将与我的距离缩短为零,柔如月光的唇瓣撞上我,紧紧贴合,我的呼吸被尽数吞没。

 

狂喜压过惊惧,那一刻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怔在原地,成为一桩木头。而等我回味过来唇上触觉,瞬间觉得心头掀起巨浪,将我掷向九霄。

 

 

那是世上最美的触觉。满世界的月光倾泻而下,大过天穹,笼括海洋,我和他是宇宙中心,心如船桨摇曳漂泊,目之所及皆是尽头。

 

我文采了了,辞藻了了,只能这样形容,但却觉得已经很足够。

 

 

他吻我很久。我不擅亲吻,觉得是件神圣的事,从未实践,而哈利将其化繁为简,嘴唇相依,牙齿碰撞,而凡是他扫过的地方,都留有温存清香,我感到从此笑靥生出两颊,唇齿都携融融暖意。

 

当他离开我,与我分享同一片呼吸时,抵着我鼻尖,双颊泛红,眼里还有星辰碎屑。他启唇道:

“Moon Killer。世上不会有比这更美更伟大的曲子。”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视野里全是绽开的烟花,炸开后又星星点点落进海里,被片片海浪捎走,出声也是迷迷糊糊:

 

“我以为你永不恋爱……”

 

他哈哈笑开。随即止住,额头碰触我的:

 

“我反悔了。”

 

即使任性如故,他此刻却温柔如斯。一瞬间我竟觉得鼻腔发酸,有泪要落下。

 

理由,疑问此事,此时此刻此地,实在变得让人无法追究了。

 

哈利唇边再次绽开笑意,笑纹里有海水和月光相交涌动。

 

“现在不要讲话。再继续就好。”说着倾过身来,第二次贴上我的嘴唇。

 

我从善如流合上眼。

 

 

天上的月亮是海里倒映的河。海河交聚,静谧渊远,汇向宇宙尽头的路途漫漫遥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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