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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我的归宿

【Superbat/超蝠】Lost In Metropolis/情定大都会(9)

(8)


【十六】

 

Bruce睁开眼睛。

 

窗帘已被贴心地卷上去了,阳光从透明落地玻璃外缓缓流进来,濡湿了他的睫毛。Bruce惺忪的眼睫眨一下,复又将眼闭上。

 

Clark的声音响起来了:

 

“嘿……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腔调带着隐晦又柔软的委屈。

 

Bruce干脆将手臂叠到眼睛上,只露出眉心一个浅结,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觉得不大舒服。我生病了。”听起来烦闷又躁郁。

 

Clark本还立在床边,怀揣几分戏谑心思,这会儿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可床上的人又把手臂摘下来,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眸子瞪住他,接道:

 

“要不然为什么我一睁眼,就总能看见你?”

 

Clark怔怔了几秒。随即他会意,咧嘴出了两颗虎牙:

 

“如果这算毛病,Wayne先生,”他道,“我很抱歉,它恐怕很难医……据我所知,还未有针对性药物被研发出来。”

 

BruceWayne静静凝视了他片刻。而后他柔和地笑了,笑容跟驻足窗台的阳光混为一体:

 

“那正好……我也恰巧准备拒绝治疗。Kent医生。”

 

“现在,病人先生,如果您身体无大恙,能否起床吃早餐?”Clark试图将仍跟被子纠缠一团的人跟床分离开来。

 

Clark倒是愈发巧言善辩了,Bruce暗想,同他头回见到的那个坐在台下盯他看了一小时半的小记者相去甚远。如今Clark望他,依旧是同往昔一样沉静,专注,偶听他讲有趣故事就绽开甜橙一样的微笑;可及他开口,局势就岌岌可危了:他学会了如何揶揄Bruce,学会了怎样在他跟前挖下陷阱,待Bruce趾高气扬一脚踩进去,又复用那种无辜的,与罪魁祸首全不相称的神情凝睇他——

 

Bruce泻下气去。Bruce发不起火来。Bruce想尽办法,最终也没法子真心实意嗔责他。

 

Bruce甚至有点乐意听这个愈来愈口齿伶俐的小记者反驳他,他是有在媒体圈摸爬滚打的天资的,且有忠诚好看的皮相为他做最有迷惑力的挡箭牌。

 

况且他还有其他本钱,譬如当下,Bruce极不愿从床上起身的时刻,他本已将“不”字挂在嘴边,哪料下一秒却已不受控制地吸了好几下鼻子:

 

“Clark……”他终于忍不住蹙起眉,“你在厨房干了什么?”

 

Clark看着他不说话,抿着嘴角依旧笑得甜丝丝。Bruce看不下去他这模样,斜着瞥他一眼,一咕噜从床上起身光脚走出了卧室。

 

 

桌上竟已摆好了双人份早餐。色泽匀称的单面煎蛋稳当地躺在碟里,Clark座位前那份则被做成细碎炒蛋,金黄里缀了些胡椒末;华夫几分钟前刚从铁模里成型,视觉效果松软酥脆。黑咖啡煮得恰恰好,还冒热气,前夜从市场买回的水果被从冷藏室里取出,晾干水珠切成匀片,盛在盆中,淋了浓稠的新鲜酸奶。

 

Bruce把这一切散发出迥异香气的味道过滤掉,过滤掉,好,现在他脑子里只剩一种气味,与桌上摆的种种食物具不相符。他顿了会儿,十分笃定朝着冰柜走去。他在冰柜前立定,一抬头。

 

Bruce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他伸手将高过头顶的一整个沙加蛋糕取下来,举到眼前时还散发着刚从烤箱脱胎那刻梦幻般的香气。Bruce沉醉地闭了闭眼,转身看到Clark站在跟前,对方从身后取出刀具,神色真挚又贴心:

 

“我来。”

 

Bruce满意,他将蛋糕端到桌上。当Clark开始动手切的时候,他细细打量了这个小记者一大早起床烤制的蛋糕,发现它的周边还嵌着零细的坚果碎。随后横截面被剖开,Bruce发现这个加沙蛋糕不同于他从前尝过的任何一个:里面被别出心裁做成相间错落的方格图案,黑白相隔,与国际象棋盘纹路相同。可眼看着Clark将一个蛋糕切成等分,再切,再提刀时候,Bruce的表情却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你究竟打算切多少给我?”他忍不住开口。

 

Clark停下手腕。他将那块最后切出来的一小方蛋糕盛入碟里,姿态虔诚推到Bruce跟前:

 

“您请,先生。”

 

Bruce的目光却没从Clark脸上挪开:

 

“这差不多是整个的三十二分之一。”一面用眼神威逼,试图从Clark手下多争夺过一些权益来。

 

Clark支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他的手又动了,刀刃在那块三十二分之一切蛋糕上,又划了一下——

 

“我想了想,病人还是不宜摄糖分过多,你还是再少吃一半吧Bruce,如何?”

 

这下Bruce立时双目喷火,他咬牙:

 

“你在开我玩笑。你大半夜爬起来,居心叵测烤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一大早又把它摆在我跟前,如今告诉我我只能享用它的六十四分之一。”他感到自己真的在怄气,“你真别有用心。”

 

Clark无辜极了:

 

“罪名不好乱扣,Wayne先生。我辛苦为你烤蛋糕却惨遭诽谤,做你的员工是不是都毫无人权?”

 

他又开始用他的小计俩对付他。Bruce冷笑:

 

“剩下那大半个你预备一人独吞?”

 

“我不像你,对甜食贪心,”Clark耸耸肩,“我可以给你留半个,余下一半送给对门哈金森太太。”

 

“不行。”Bruce断然拒绝,“这一整个都是我的。”他盯着Clark面前的美食不肯放,担心一眨眼他就真的带着它消失了。

 

Clark的胸口涌出阵阵笑意:

 

“Bruce,你竟然当真。”他眼角含笑,“既然我肯半夜起来为你烤蛋糕,它当然全部是你的。我很小器,也不想把爱再分一半给别人。”

 

Bruce花了半刻消化他讲的话。随后他抬起头——

 

Clark依旧笑望他,只不过他的唇角好像沾上巧克力酱了,眉毛也是,可能还蘸了榛子酱,或者抹了蜜……

 

使得Bruce意识到了刚刚Clark说的话有多么甜蜜,由着他异常美妙动听的喉咙吐出来,他几乎在刹那感受到了情深义重。

 

可他却不知如何回应,只得赶紧埋下头吃糕点。待到一勺入口,Bruce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睁眼看Clark,怒气烟消云散:

 

“看在它把我带去梦境里走了一遭的份上,我原谅你了,Clark。”

 

Clark却像是压根儿没在乎他的原谅,就像他压根儿没觉得他会真生气似的,又替他切了一小方送进碟里:

 

“答应我,早上只能吃这么多,Bruce。你可以睡前吃剩下的,我保证它不会跑去哈金森太太冰箱里。”又转手将Bruce那份早餐推到他面前,敲了敲沿边,“吃光。”

 

Bruce被Clark不容置疑的嘱咐惹得眉心一跳。他张开嘴,但Clark的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贴着他的大腿嗡嗡直叫。Bruce只得低头叉了片烤培根,顺便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几下,读今日新闻。

 

Clark摁下接听键,那头中气十足的女声直震耳膜:

 

“Clark!”Lois阔别已久的声音令人倍感亲近,但Clark仍旧惯性地将听筒拉开数公分,“你的蜜月旅行怎么样?是不是棒死啦?BruceWayne怎么样?是不是跟他穿着衣服的时候一样辣?!”

 

Clark连忙背过身去,免得声音传到了Bruce耳朵里,好在Bruce此时起身走进了厨房里。

 

“你在讲些什么?”Clark皱眉,“我一句也听不懂。”

 

“嚯,少装傻,”Lois似乎是在街上疾走,Clark能嗅到人潮涌动的味道,大都会街上行人跟行人互踩脚跟,使他亲切了一秒钟,“你在西海岸谈情说爱,报社同僚们却在劳命谋生,”她侧肩躲过夹公文包抖动肚腩斜冲过来的中年上班族,“哎——好不公平。”

 

“你问我四句话,没有一句是关心我好不好;我虽在加州度假,但也没让报社为我埋单,”Clark回应,“Lane小姐,你的问话这样漏洞百出,近来是不是没有难缠采访对象给你练手?”

 

“Clark!”Lois在街上几乎尖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赶忙压低嗓音。“你跟Bruce Wayne学坏了。”她语气笃定,“你怎么变得跟他一样牙尖嘴利?哈,瞧见没有,我就说他不是善人!”

 

Clark几乎能想到,如果此刻他站在Lois跟前,她老早拳头揍在他胸上了。

 

“你把爱意都分给这位花花公子了,却没留一点给我们。”Lois的声音听着果真难受极了,Clark忍不住泛起笑来,他不打算继续逗这位针砭时弊,实则心肠柔软的新闻界女战士:

 

“Lois,别较……”

 

这时候耳边发出清脆响声,Clark肩膀一震,扭头见Bruce双手贴在腰侧,一副无措模样。

 

“我找不见奶罐。”Bruce盯着他。

 

Clark将听筒拉远,示意Bruce坐回位置上,Bruce乖乖照做了;Clark走进厨房,熟门熟路从右数第二个柜子里找到奶罐,走回Bruce身旁。Bruce举手指:

 

“要……”

 

Clark瞧也没瞧他,数了三勺奶放进他杯子里。

 

“抱歉,我忘记替你加奶了。”他朝他笑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要三勺?”

 

“我就是知道。”Clark一努嘴,肩一耸。

 

Bruce看看杯子。又看看Clark。

 

“喂喂!Clark——Clark你在听吗?!”Lois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在,Lois,我在听,”Clark重将听筒按回耳边。

 

“你做什么去了?”Lois气呼呼,“现在跟你说个电话也这么难了,是不是?”

 

“我替Bruce拿奶罐,他找不见奶罐了,”Clark语带歉意,“抱歉Lois,你知道我很记挂你。”


“‘他找不见奶罐了——’!”Lois拖长声调模仿Clark语调,却一下开心地咯咯直笑,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Clark暗叹女孩儿们的笑神经都这样怪异,令人难以捉摸,“Clark,只有你把Wayne总裁当做小男孩儿来对待!你真的爱他。”

 

“还有你。”Clark赶忙抓牢机会赎罪。

 

“好罢,信你一回。”Lois敛住笑意,“我到采访地点,要挂电话啦。借你吉言,今天采访的是个难缠人物,一位意大利贫民窟到大都会打拼白手起家的房地产大亨。我会使浑身解数写篇精彩访谈,以证明我不是个没水准的新闻记者。”

 

“你当然不是,Lois。”Clark给予她高度肯定。

 

“哦对,还有件事,”Lois突然语重心长,“不要忘了留意Bruce Wayne身边新闻。你可以趁机去看书房看看,找找他有没有未被揭发的底案,诸如非法洗钱啦,或者雇佣移民啦…不要让荷尔蒙冲昏你作为新闻工作者的正义感……”

 

“Lois。”Clark几乎语带恳求。

 

“好啦好啦。不逗你Clark,”Lois终于放过他,“我现在同你一样,希望他身家清白,真是个名节声誉并存的商人跟慈善家。我到门口了,祝你余下假期愉快,我们见面详谈。”说罢摁下了挂断键。

 

Clark长舒一口气。扭头却见Bruce一脸肃穆凝视他。

 

“怎么了?”Clark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

 

Bruce埋头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煎蛋。过了会,Clark竟看到他的两颊鼓了点起来,又泄气瘪下去,再抬头时,Bruce脸上已是十分别扭,略带气闷的表情:

 

“你是不是非常忙,Clark?忙到带薪度假也要不停工作?”

 

Clark愣了。他仔细研究了Bruce的神情片刻,直到确信,确信他在不愉快。

 

他走到Bruce面前,双手撑住餐桌,微微俯下身来,与Bruce对视:

 

“Bruce,”他的嗓音突然变了,变得真挚,动情,摩挲着Bruce的耳膜,令闻者心尖颤抖。“我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如此迫切想要做好一份工作,哪怕什么也不干,只是陪着你。”

 

他说的显然已经相当露骨了,但更令Bruce无所适从的是那双从太平洋最深处攫出来的蔚蓝色眼睛。真是怪事,他从不知道海水亦有燃点,燃烧后的热度竟不亚于岩浆沸涌。

 

Bruce别开目光,轻咳一声:

 

“我们…下午做什么?”

 

“攀岩,或去市中心观展,要么坐轮渡去岛上,”Clark微笑,“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花一小时帮哈金森太太修剪花园,你介意吗,Wayne先生?如果介意,我愿意不收这一个钟头薪水。”

 

Bruce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你只管去。我哪有这样吝啬计较?”他话锋一转,“但需要你晚上补上,多陪我一个钟头。”

 

“乐意之至。”Clark即刻应允。

 

 

Clark站在花园里,他刚替一株山茶剪完枝桠,兜里的手机发出清脆提示音。他摸出手机划开锁屏,新消息跳到界面上:

 

B:S,人在恋爱时是不是很难维持常态?我近来越来越觉得我的生活里没有“理智”这回事了。

 

Clark轻轻抬了一下嘴角。

 

S:B,亲爱的,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事了?你昨夜还跟我讲,你与他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怎么,你开始担心未来了?不要着急,不必担心未发生的事情。只管享受当下就好。

 

Clark想到在屋里的Bruce。他此刻在做什么呢?会不会趁他忙碌,偷偷看一下公司报表?还是苦想下午究竟去哪里消磨时光?或者只是坐在窗台前,瞭望外面风景,时不时低头拨弄一下杯子里凉掉的咖啡。不论哪一种,都令Clark觉得幸福又安宁。

 

他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关于Bruce的当下,都是最好的,只此一瞬,不可回头再追。

 

B:不,S。我想比这还复杂……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我意识到,我或许比我想的更喜欢他…我想我可能爱他。但我觉得爱人太难了,我从来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运道。被我爱过的人都会一路走厄运,我没办法让自己对他吐露心意。

 

S:你这样说可就太傻了,B。记得你曾经在多少个晚上说过多少回,你有多么想念他,渴望他时时刻刻在你身旁?你们之间有过诸多误会,但好在现在有机会打开心结,你怎么这时候退缩?我虽并不真的认识你,但我能预感到,你是个好人,B,你就该值得最好的。我告诉你,那家伙可谓走运极了,竟然能被你爱上。

 

没错,因为Bruce于我就是这样,Clark在心中对自己说。他感到这位B小姐与他同病相怜,他一定得帮她在寻爱路上一搏。

 

 

Bruce靠在沙发里,望着S小姐三十秒前发来的消息。他的目光落在“走运”二字上,脑中浮起Clark那张面孔。

 

他以为他才是“走运”那一个。

 

Bruce敲键盘回复过去:

 

B:多谢你,S。我也是这样想,即便我从未真的见过你,但我感受到你是个正直的人。你或许不知道,有那么两三刻我竟会觉得你有些像他。他也像你一样无微不至,处处替人考虑……但不同的是,我不担心有朝一日失去你,因为你从来不是我的,S;可我确实忧虑失去他,以至于我甚至想伸手推他一把,告诉他离我远些,跟我说爱的人往往都没好下场。但我现在明白了,S,我没法割舍他,我曾试着以拒绝使他止步,但我失败了。如果这是既定命运,恐怕除了接受,我没有其他出路。我会试着努力一把。

 

S:好极了,B!我等你这一句等得太久了。我替你由衷高兴——但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你会对他表白吗?

 

Bruce偏头想了想自己站在Clark面前,对他告白的模样。但他随即晃晃脑袋将那图景摇掉了,嘴唇抿起笑意。

 

B:不,我更乐意听他讲出来。我想他会的,我有预感。我的预感一向灵验。而我跟他下午还有约,恐怕得先做出门准备。

 

S:那再好不过了,凑巧我也有约,也得差不多开始准备了。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想通了,希望在这几日就能听到你的捷报,B。

 

B:我也一样,S。祝你早日成功。

 

 

Bruce摁灭了手机。恰好门口传来响动,Clark的脑袋探进屋来:

 

“Bruce,我完成工作了,”他的一双蓝眸在镜片后应莹亮亮,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薄汗还覆在前额,“你想好下午去哪儿了吗?”

 

“有,我想去登山。山顶有当地非常有名的那块‘薯片岩’,许多人上去拍照。”

 

“你不怕高啦?”Clark惊异看他,“那块石头看上去极薄,踩一脚就会断似的。下面可是悬崖。”

 

“你知道吗,如果有机会,我倒还想再来一次高空跳伞,”Bruce的神情温和,“前提是你还得做我私人教练。”

 

“那当然好,Wayne先生,”Clark回应他,“只要你肯付我额外薪资。”

 

“我拿私人时间对等交换,你看怎样?”

 

 

 

【十七】 

 

Clark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他过于专注,以至Bruce绕到他背后都浑然不觉。

 

“你的上司真会剥削人,”Bruce的声音落进Clark耳中,“竟隔着半个美国压榨员工劳力,使我觉得我还算个仁义心肠的好老板。”但话未讲完,他的脚步又收回来,将脸凑到屏幕前,一脸不可置信地蹙眉:

 

“等等…《星球日报》还需要员工提供私人度假照片?”

 

Clark扭头看一眼一脸迷惑的男人:

 

“这不是报社工作,Bruce。属私人工作范畴,我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他挪开身子将屏幕推到Bruce跟前,好让他瞧清楚。Bruce这回看清了,那的确不是访谈报告,而像是诸如日记或博客的东西,而此刻静止在屏幕上的是一张他与Clark的合影。下边配上文字:

 

整个十二月最好的时光。

 

 

那是张在水族馆里拍摄的照片。那时Clark跟Bruce参观完毕正欲离开南极馆,不料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哭起来,抹着泪说那只站在最高处的企鹅一动不动,不愿睁眼,觉得没劲极了。

 

Clark立即蹲下去安慰她: 

 

嘿,甜心,这里有这么多只企鹅,每一只都爱你,不差那一个。别伤心了,好吗?

 

不,我就爱那一只,小姑娘继续用手背擦眼泪,你看它头上的黄色帽子没?其他的企鹅都没有。它最漂亮,我只要它。

 

Clark抬头看过去。那只红喙黄眉的企鹅立得高高的,眯着眼,大约在打盹儿。它站得太远了,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来说太遥不可及,即使踮起脚也于事无补。

 

但它在睡觉,我们不能打搅到它,是不是?Clark只得继续温言安慰。

 

不料小姑娘哭得愈凶了,金色的小辫子随着肩膀耸动一颤一颤,哭腔更悠长:

 

不——我就要——那一只——

 

Clark抬起头,发现一位三十几岁的女人立在一旁,神色尴尬,显然也对自己任性的女儿十分无可奈何。

 

嘿,宝贝,这时候在一边沉默的Bruce突然开口了,他俯下身来,我有好主意让它醒来。你要知道吗?

 

小姑娘把手背移开,露出双哭得通红的兔子眼来。她还把嘴咧得老大,抽抽噎噎:

 

你,你有办法吗?

 

有,Bruce笑,但Clark却莫名预感不好起来,果真,Bruce的手指在下一秒对着他指过来,这位先生有法子叫醒它。他能够听懂企鹅讲话。

 

真的?女孩子朝着Clark看过来,眼睛眨巴眨巴,一时间忘记了哭泣,你真的听得懂它说话?你能帮我告诉它,叫它醒醒吗?

 

Clark看Bruce,对方一脸温和地望他,脸上写的却是“自己招的麻烦自己扛”。终于,Clark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

 

Bruce随即又给他一个“你懂怎么做”的眼神。

 

 

Clark立起身来。他个头极高,一起身就跟那只闭目打盹的企鹅对上了。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Clark开口,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哥们儿,给个面子。睁个眼,行吗?就一分钟。

 

那只企鹅压根儿没动。依旧眯眼盹得深沉。

 

Clark清清嗓。他在裤子上搓搓手,举起来拢到嘴边,使目不转睛盯他瞧小姑娘看不见他口型:

 

半分钟,半分钟总行罢?

 

依旧毫无反应。

 

Clark偏头,Bruce正站在五步开外注视他,眼里有一丝幸灾乐祸。Clark将头转回去:

 

拜托行行好,Clark哀求,那就十秒——十秒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那只黄眉企鹅倏地睁开一对眼,Clark大惊,与这家伙对视还不到一秒,对方就一斜身子,朝他猛啄过来。Clark倒退一步,恰巧踩中后边池中溅开的一滩水,身子一倾,双手在半空划动一下,接着便一屁股墩在地上。

 

Bruce与一边的小姑娘同时发出快活的笑声。

 

Clark只觉得屁股好疼。但耳边的笑声却让他觉得放松下来,他抬头瞟一眼那只威风凌凌的黄眉企鹅,它正立在高地左顾右盼,跟个将军一般。Clark对上它一对豆大眼珠,做个口型:

 

谢了,兄弟。

 

金发的女孩子吧嗒吧嗒跑过来,搂住Clark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响亮地吻一下:

 

谢谢你。她咧开嘴,这回却是笑了,美丽可爱像个橱窗里的娃娃。转而扭头,看向一边的Bruce:

 

先生,您也吻他一下,好吗?

 

什么?Bruce的笑意一时凝固在脸上。

 

请您也吻这位先生一下。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叫醒了那只企鹅,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妈妈说全世界最好的人就该得到一个吻。

 

Bruce望向站在一边的女人,她嘴角带笑,脸上写着“全无异议”。

 

Clark则手足无措:Bruce,我……

 

好。Bruce承应道。他蹲下身来。

 

Bruce?Clark惊惶起来,你——

 

我吻这边,你吻这边,女孩子老练地分配领地,与Bruce二人各占一边。我数三,二,一。

 

好。Bruce微笑点头答应。

 

他的手缓上Clark的脖颈,Clark能感到他的呼吸扑在脸颊一侧的温热。

 

三——二——一!

 

Clark感到两颊同时被温热的嘴唇侵占了,左边那片湿漉漉的,带着牛奶的温醇馨香,吻一下就分开了;右边的唇瓣温暖干燥,他的皮肤同时感到略略刺痒,那是Bruce刚长出的细小胡茬。

 

右边的唇多停留了一会儿。Clark感到酥麻的感触从足趾升起渐渐蔓至脑顶,舒适又温润,将他湮没了。

 

他与Bruce起身,旁边的母亲递过一张拍立得,Clark接过一瞧,照片上人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吻住他,小姑娘笑弯了眉目,Bruce则闭了眼。

 

末了那对母女与他们一路同游,在馆前分手前,小姑娘向他们用力挥手:

 

再见。记得一定对他好,你要爱他,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话是对着Bruce说的。

 

好的,我会的。我一定会。Bruce如此允诺她。

 

 

从回忆中脱身,Bruce指着那行字:

 

“十二月最好的时光,”他说,“Clark,你真老派,还用这样的词。记叙故事的方式也老派……你真是新闻工作者吗?我以为你们都用简单快捷的途径记录生活,在社交网络上更新及时状态,寥寥几笔就概括一周生活……”

 

“最好的时光就值得最耐心的记录方式,”Clark回答道,“老派的方式往往最细心。最好的人也是。”

 

Bruce知道他意有所指。他的内心暖融融,但却并不表心意,只不动声色道:

 

“还有没有其余照片?”

 

“有。”Clark道,动动手指,新的照片出现在页面上。Bruce一张张看下去:

 

有他跟Clark在太平洋下潜水的,他伸出一条胳膊抓住了Clark的足蹼;有两人立在薄脆,伸向半空的岩石上的,头顶是灼灼骄阳,脚下是万丈悬崖;有跟Clark驱车五小时去另一个镇上山顶滑雪的,Bruce摔了筋头,帽子歪了,Clark替他抚去头顶的雪。甚至有两人在洛杉矶某座大宅参观时的照片:那所久负盛名的宅邸是Bruce名下财产,无人入住便免费开放参观,年老侍者还严肃告诫他与Clark:

 

严禁随意乱碰,碰坏了哪一样都付不起责。

 

而每张照片下都有注解,或多或少,有的如同刚才那样只有数个字,有些则洋洋洒洒十几行,但不论哪一种,Bruce都能清晰觉到Clark一分一厘注入其中的情意。

 

Bruce看着看着,他感到心脏上覆盖的最后一层薄雪也终于破冰,他听到其下海水温暖地,汩汩地流动起来。

 

他等了这样久,在此地此刻,他鲜明地感受到灵魂的脉动。

 

他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拍拍Clark肩头:

 

“你慢慢理……我需要去洗个澡。”

 

Clark没有发现Bruce异样,他只是认认真真将目光驻在那些珍贵影像上,答他:

 

“好。”

 

Bruce走进浴室去了。

 

 

Clark接着整理这些相片。他重新坐下来,对着画面上Bruce笑笑,握起鼠标。但立刻他发现不对劲了,光标居然不肯挪动了。

 

“嘿,连你也被他迷倒,是不是?”Clark倒是不急不躁,自顾自开个玩笑。他按了按重启键,哪知依旧毫无反应。无奈之下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里边传来哗哗水声。Clark曲指敲两下。

 

门内的水声止了。Bruce的声音响起来:

 

“Clark?”

 

“是,Bruce,”Clark回应他,“我的电脑坏了,能暂借你的给我一用吗?!”

 

“当然,”Bruce毫不犹疑的声音传来,“在书房里。搁在床头书柜的第二夹层上。”

 

 

 

得到允诺后Clark转身跨上阶梯,Bruce的书房在二楼,来这儿度假后他倒是从未操心过企业里的事,一心一意专注与Clark享受宁静时光。Clark推门进去,绕到书橱前立定,伸手去够上数第二层的笔记本电脑。不料收回手时肘子一拐,撞翻了一角书籍,这下可好,稀里哗啦,一整排书都落在地上,发出咚咚一连闷响。

 

“啊……”Clark直在心中怪自己手笨,蹲下身去拾书籍。他提起一本尤其厚重,封面镶金边的硬皮书,手指夹在书页中间,就在他往上一提的一下,有一叠薄薄纸片从中间滑落出来,掉在了他两腿之间。

 

Clark疑惑地伸手,将那几页纸摊平。他一眼发觉这是有些年头的纸张了,边角起毛,角落也有一点发脆,有几处还有些泛起黄。

 

可他的注意力只在这上面停留了几秒。他的眼球被一个十分眼熟的名字吸引过去——

 

Clark的瞳孔收缩起来。他揉了揉眼,再看一遍,没错,是这名字没错。他的心跳倏忽加速了。Clark的手指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他定睛,凝神,将这几页纸最为迅速地浏览了一遍。

 

整个过程当中,Clark的眼睛越张越大,呼吸越来越短促。他感到嘴唇发干,眉毛烧灼,直到他将它们原样叠好,他平缓呼吸,松懈下来——

 

Clark怔忪了半晌。半晌后,他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响了三声。三声后那边接起来:

 

“Clark,这么晚有什么事?”Lois似是在酒吧里,环境嘈杂。Clark这才记起跟她有时差。

 

“Lois,我有事跟你说。”Clark讷讷开口,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说话,嘴唇上下黏在一起。

 

“我在跟踪那个房地产商动向,我疑心他除从事正当行业,还有走私买卖。怎么了,你有重磅新闻要跟我播报?”Lois戏谑,“是不是终于挖到Bruce Wayne什么大新闻啦?”

 

Clark浑身一震。几日前Lois亦对他讲过这样的话,那时他权当是笑话,可此时他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他的指尖又发起抖来,花三秒努力平息,Clark复又开口继续道:

 

“Lois……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那个国会议员的事情?”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Lois好像突然消失了,连带她的呼吸一道。直到Clark忍不住要再开口,对方的声音重响起来:

 

“我当然记得,Clark。”Lois的声音变得沉重,像是喉头挂了铅块,“那位议员本是总统热门人选,商政通吃,又能言善辩,最擅鼓动人心,如簧巧舌助他风头一时无两。可哪里知道在竞选前夜无辜失踪,从此杳无音信。我曾试图追查他下落,半途却被告诫禁止追查此事,否则后果自负。你为什么一时想起这件事,Clark?”

 

“我在Bruce书房发现两张计划书,一张名叫‘佐治亚计划’,另一张是哥谭市中心最高大楼的收购重启计划书……”Clark深吸口气,“那位消失的议员名字在两份计划上面皆有出现。他的名字被着重圈出,此外还有数名商界名士。”

 

“你…疑心Bruce Wayne与此事有关联?”Lois选词慎重。

 

“我不知道,Lois,我不知道,”Clark在电话一头摇头,他神色挣扎,“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到,”他道,“我只想走下楼去,继续跟他说笑,商议我们明日去哪里出游。”

 

“可我没法这么做。”他突然泄下劲,“Lois,我没法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Lois的声音变得十分柔软。她能感到到老友心中的痛苦挣扎:

 

“我知道,Clark,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人,看不得一点不正义,不公平的事。这是你的优点,你的人格魅力所在,也正是你为何选择新闻行业的原因,不是吗?”她顿一顿,换一口气,“可现在事实是,你也爱Bruce Wayne。你没法忍受他蒙受非议,遭到攻击,你渴望保护他,护他周全不受伤害。别担心,Clark,事情或许没你想的那样糟,你此刻该做的不是悲观消极,而是振作起来去查出真相——去证明你的Bruce如你所想,是个优秀磊落的好人。”

 

“我没法着手,”Clark黯然,“我现在跟他在一块。”

 

Lois沉默了片刻。终于,她下定决心:

 

“Clark,若你信得过我,”她从未这样郑重其事,“我替你追查真相。你将那些计划书拍照给我,我努力在暗中动用关系排查。”

 

Clark也沉默。他将脑袋埋进膝盖间,感到太阳穴清晰地突突直跳。

 

就在Lois以为Clark要放弃时,他开了口:

 

“Lois,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了,”他道,“我爱Bruce,可即使我愿意蒙蔽双眼选择信他而不是真相,他始终是事件中心主角。想要客观事实,我就只能选择信任其他人……你是最佳人选。”

 

“我信你。”他敲定话音。

 

 

十分钟后Clark从书房走出门,他下楼,神色如常。恰逢Bruce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Clark一见他即上前,一把抱住他——

 

Bruce浑身一颤。电流从他每根血管神经钻过去,直到那阵麻痹从身上渐渐消退,Bruce抬起胳膊,搂紧Clark:

 

嘿,你怎么了小伙子?他口吻调侃,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可不可以替你分忧解难?

 

Bruce,Bruce。Clark闭上眼,他觉得内心痛楚,口中喃喃道,我所有的烦恼唯有一个来源,那就是你。

 

Bruce在他肩头笑笑。他将浴巾搁到一旁,将另一只空出的手也圈紧了Clark的腰:

 

那我暂时从你生活里消失……好不好?到我不再使你困扰,我再出现。

 

不,Bruce,不好。Clark答他,这样不好。请你哪儿都别去。

 

好,我哪儿都不去。

 

回应他的是Bruce温柔的节拍,打在他脊背上。

 

 

 

 

飞机在大都会国际机场降落时已是深夜。

 

东海岸已是十二月份的时节,落地一刻整个机舱乘客都感受到了舱外冰冷的寒意。金属遇见寒流就冷得变本加厉,有五六岁孩童调皮将手掌贴上窗玻璃,立即冻得一哆嗦,将手缩回衣袖里。

 

Bruce跟Clark早早换上保暖的衣服。随着乘客鱼贯而出,他们穿过大厅,候机室,又坐电梯到最下一层,扑面寒意劈来,与寒意一同驾到的还有老管家Alfred与Bruce最钟爱的兰博基尼。

 

Clark停下脚步,Bruce也停下来。Clark转身,立定,Bruce站在他跟前。年轻人似是不大敢看他,犹豫了片刻,举起一直挂在臂弯里的大衣,上前一步,将手环到Bruce身后,替他披上:

 

“太冷了,你该多穿些,Bruce。”他一开口就吐出白气。

 

Bruce却握住他要收回的手。他的手上戴着双剪裁精良的黑色皮手套,Clark的指尖抵着他掌心,却无法感到他手中热度。但Bruce下一秒便将手套摘下来了,他执起Clark的手,将那双留有他体温的手套细心地套上他的十指:

 

“你也一样,Clark。”

 

“Bruce……”

 

“停,”Bruce竖起食指放唇边,“别拒绝好意。”

 

Clark的唇张了两下,终是阖上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会儿,谁都不愿开口先说再见。直到一片雪花飘飘悠悠落下来,轻盈坠在Clark肩头,转瞬即化:

 

“Clark……下雪了。”

 

Clark抬起头,以为Bruce又在开玩笑,却突然发现第二片雪花正缓缓降落下来,直落到Bruce发梢上。

 

他一下子记起那个夜晚来——

 

Bruce孤独的,萧索的背影立在黑暗里,他与他吐露衷肠,总是在漫长黑夜。但此刻的Bruce又与往日不同,他望着Clark的眼神有勃勃的生机,他眼里的黑夜如潮水般褪尽了,即使在暗夜里,Clark亦能望见希望的火光闪耀。

 

Clark是他的暗夜中一星烫火。

 

“少爷,时间不早,您该回家了。”在旁恭候多时的老管家开口打破了沉寂。

 

Bruce醒神。他将握着Clark的手松开,改而搭上他肩:

 

“我该走了。晚安,Clark。”笑一笑,他转身离开。

 

“等等——”Clark叫。

 

“Clark?”Bruce回过头,脸上有迷惑。

 

Clark奔到他跟前,他捉住Bruce肩膀,凝视他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下颌擦过他密发,埋在他气味好闻,内敛的发丛里,深深在他的发梢吻了一下;再低下头,又在Bruce眉心吻一下。

 

老管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嗽声。

 

“你要时时笑,Bruce。”Clark对着他绽开笑意,一如Bruce头回见他时所见。他的两颗虎牙露在外头,为他的笑脸平添两分稚意。

 

“晚安,Bruce。”他终于松手。

 

他们就此在深夜道别。

 

 

 

 

Clark是被电话声惊醒的。

 

他伸出手去摸一旁手机,翻倒床头数件物品,睡眼朦胧按下接听:

 

“您好……”

 

“Clark,”Lois的声音钻进他耳朵,“对不起,对不起……”

 

Clark呆愣一下,立时清醒过来。他一咕噜从床上折起身:

 

“Lois,你怎么了?你……你在哭?!”

 

Lois确在哭。哭得还尤为惨烈,哆哆嗦嗦话也说不清,Clark只知她虽为女性,实际心智强悍不输男人,在新闻界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一颗金刚心脏,此时竟哭得这样凄惨,他不禁头皮发麻:

 

“你不要哭……慢慢讲。究竟发生什么?”

 

“你…没有看今早新闻吗……Clark?”

 

今早。Clark拿下手机瞥一眼,发觉竟已下午三点多钟,他一觉睡了十几个钟头,如今在浑浑噩噩。他将手机贴回耳边:

 

“我没有,但我现在立刻去看。”说着他已打开笔记本电脑,桌面跳出来,Clark点击网页。

 

下一秒他愣住。

 

铺天盖地都是同个新闻:

 

Wayne集团总裁涉嫌陷害前议会议员……

 

他抖着手,换一个新闻网。头条依旧是这一个。

 

他不死心,又打开另一个。

 

依旧是相似的头条。

 

……

 

“Lois…究竟为什么?”许久后Clark开口,声音哑涩,“我以为…我以为你绝不会……”

 

“是我的错,Clark,”Lois哭腔颤抖,“我不该一路苦追那个意大利房地产大亨私下勾当…我掌握他太多底细,他知道事情不对,便令人入侵我电脑,盗取所有资料,BruceWayne的那两份企划书也恰在其中……”

 

“我不知道他与Bruce Wayne怨怼甚深。但他手握证据,动用各大媒体力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几年前那件轰动新闻界与政界的旧事,矛头直指Bruce……”

 

 

Clark耳边嗡嗡作响。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待到眼前清明,他勉强稳定心神:

 

“不是你的错,Lois,”他颤颤巍巍开口安慰女友。“但现在…我需要静一静。”

 

 

Clark挂掉电话。他坐在床上,脑袋空空如也。

 

而后他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来拨号。那个号码他早已烂熟于心,手指已有肌肉记忆,不必大脑指挥就可自动拨出准确数字。

 

耳边静默了片刻。接着,他听到一串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Clark低头,抱住脑袋。

 

人们都说加利福尼亚是梦幻之洲。他现在倏忽了悟,原来在那片土地发生的一切皆可当作梦幻,身离此地,便是梦醒时分,再好回忆都不复留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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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后这章后心情奇差,需要倒头睡一觉。

能做的也是把前半段的恋爱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


但结局一定是好的。会给两人都一个圆满的解释,有关于性格,经历以及过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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